兒童性侵害

淺談兒童社會心理發展與性虐待∼一歲至五歲

洪素珍

　　兒童的心理發展，因著環境所接受到的刺激，及兒童天生氣質之差異而有所不同，性虐待對兒童所造成的傷害，也因依兒童的個性、受虐年齡、受虐時間長短及與施虐者間的關係，而造成不同層面的影響。但有一不爭的事實是，性虐待這種建設性的刺激，對兒童的心理發展產生干擾的作用，所以愈了解兒童心理發展的過程，也愈能洞悉性虐待對未來主人翁的影響。

• 兒童的思想

  　　五歲前的孩子，是處在「自我中心」的階段，兒童只會站在他們的立場，去解釋及思考環繞在四周的人、事、物，也假設其他人和他們有一樣觀點，對於別人不同的想法很難去了解，即使這個「別人」是另一個小孩。例如他去上學很快樂，就很難去了解為什麼另一個小孩來上學會哭泣。因此他們是以自己的感覺及觀點來思考事情，和別人較沒有連結，也不了解自己的行為所造成的後果，及對他人的影響。

  　　在此階段被性虐待的孩子，會以為這是件自然正常的事，是每天發生在他四周的事之一，尤其若在受虐事件中，孩子的一些需要也被滿足了，如親密及愛的需求，受虐兒就更易視受虐事件為理所當然的事。在五歲之前的年幼兒童，他們如何能理解，爸爸和她「玩」的遊戲，並不發生在所有爸爸的身上？所以「罪疚感」在此年齡的受虐兒並不是主要的處理議題，雖然他們可能會抱怨因受虐事件而引起的傷害或疼痛。因為性虐待事件已成為兒童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就如吃飯、洗澡一樣自然，所以也就沒有必要告訴其他的大人，除非他們被傷害或被嚇到了。因此，要去發現幼齡兒童是否被性虐待，就需要透過對兒童行為及遊戲的觀察。

  　　如此幼齡的兒童，在偵察性虐待之事件，及在法院判決的程序中，常被忽視，因為這個年齡的兒童被認為沒有能力作為一個証人，由於他們分不清楚想像或真實。然而，不可否認的是，兒童的想像及遊戲，都是奠基在他們所曾經驗過的。例如：一個三歲的小孩在認知及想像力的能力上，均無法清楚描述陰道性交及射精的情形，如果兒童能描述這些情況，那就不太可能是小孩的想像而已。

  　　另一個兒童思想上的特質，是相信自己的想法及希望有力量去改變真實的世界（Magical Thinking），例如，三、四歲的小孩相信他們可以飛，所以兒童也會認為大人們更有這樣的能力，且不會出差錯，例如，兒童會相信爸爸什麼都能什麼都會，因此，他們堅信大人對他們的恐嚇會成真。而這造成孩子巨大及深遠的害怕，許多性虐待兒童，不願說出來，就是因害怕施虐者對他的恐嚇會變成真的。例如：「你說出來，我就要殺死媽媽，或你就會死掉•••」

  　　一般而言，此年齡的兒童害怕是很一般性的反應，因對世界充滿困惑，特別是怕鬼及妖怪，但對於性虐待的害怕之表達，不論在任何年紀，都不會是一個誇大及一般性的害怕。

  當面談一個這麼小的孩子，工作人員應注意的一點是，孩子對事件的因果關係之了解，是從他自我中心為觀點，因此即使是兩件不相關的事，若發生在同時間，孩子就會連接在一起，例如，有小孩曾說：「因為我看太多電視，所以爸爸要『檢查』（性虐待）我的屁屁。」因此小孩常會認為是因為自己的關係，而造成了性虐待行為的產生，故治療過程中，協助兒童了解這不是她的錯，是重點之一。

  　　兒童的注意力，不能持續在同一工作上太久，他們對玩的材料，遊戲是否感興趣，會影響注意力的長短，所以，玩具故事書應是多色彩的，而遊戲的種類應是多樣化的，因此基本上這年齡層的兒童並不適合長時間的會談。

• 一至五歲的記憶

  　　兒童能夠辨認類似的刺激，特別是視覺性的刺激較易記得，他們所記得的，都是對他們而言有意義的。

  　　二、三歲及四歲的小孩，在記憶事件時，就如一部攝影機，會客觀拍下所有他所觀察的事件，而大一點的小孩或大人，會試著使他們所見的合理化，這導致他們的記憶失真。因此，當大人用事件的意義或合理性來質疑他們時，兒童就常懷疑自己所記的內容，且大人對他們而言是滿有能力，求遠都是對的，這會使兒童改變及懷疑他們原本的陳述，以符合大人暗示或期待！

  　　Terr（1988）發現約二歲半到三歲，對於創傷性的口語記憶發展的較完整了，所以對於簡單、單一及令他們驚訝的事件可以表達出來，但對於一再重覆或複雜的事件（例如兒童虐待）很少能完全記得。所以，也不難了解，若性虐待發生在二歲半或三歲之前，則兒童幾乎無法有記憶或將記憶口語化，或許只記得似乎曾經發生什麼事在他/她身上，但從行為、遊戲中可見其影響。

  　　兒童的記憶在兒童性虐待調查的領域中是一個很受爭論的議題，一般傾向懷疑兒童是否真的有能力記得事件的真相。不論如何，在調查兒童性虐待，若能協助兒童將事件和他／她日常生活中的例行公事，例如洗澡時、睡覺時、上課前等相連結，可使調查工作稍為容易些，當然開放性的問句，中肯友善的態度，都是重要的。一個專業人員不可忘記的是，幼齡的兒童較可能遺漏了某些事情，較不可能在同一個事件上加添新的東西。

• 語言的能力

  　　二到六歲的小孩能使用的語言，約八千字到一萬四千字，而一些基礎的文法規則皆已能使用。兒童也可使用一些語言，但並不完全了解其內涵及意思，這會使大人以為兒童真的了解了，但事實上並不然。兒童對成人語言的了解，受兩個因素影響，一是兒童對大人語言的了解程度，一是兒童所使用的語言範圍，因此成人必須注意，我們所用的語言是否是兒童常使用的範圍。

  　　成人經常忘了存在於小孩與成人間的鴻溝，我們以為我門「溝通」得很清楚了，但事實上卻不然，當大人問小孩一些問題，而兒童給的答案，卻是風馬牛不相干時，正可解釋這個鴻溝的存在。

  　　解釋或描述性活動的字彙，並不存在這個年齡層，因此他們必須用自己的語言及經驗，去解釋發生了什麼事，例如小孩會說，爸爸和他們玩搔癢的遊戲，而施虐者亦知道兒童語言的限制，故會給予兒童一些正面中性的「遊戲名稱」。

• 缺乏先後順序的邏輯

  　　在此年齡層的兒童，無法有邏輯的記憶先後順序，所以會想到什麼就說什麼，無法在說之前就把事情的先後次序組織好。由於他們是以自我為中心，所以他們以為自己知道的，大人也知道，或大人應該知道他／她所知道的事，因此當大人問被性虐待的兒童發生什麼事時，兒童無法了解大人知道了什麼，還不知道什麼，或哪些他們應該告訴大人再加上說的事件，時間的先後順序可能倒置或亂七八糟。這些困難，都使年幼的兒童發生性虐待事件時，成人實在很難從和兒童的談話中，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及怎麼發生的。

• 認知的發展

  　　一至五歲的兒童，縱使他們可以使用時間、數目、距離等字眼，但事實上，他們對這些概念的認知並未成熟。因此，在面談時，工作員須用不同的方法，去確認兒童所理解的是否如他／她口語所說的，或兒童真正的意思是什麼。「現在十二點」、「再過一個小時」、「某事要花多久時間」，這些對於幼齡兒童都是非常難理解的概念。例如，二、三歲小孩不了解為什麼生日只有每年一次，而多久叫一年；又如帶小孩出去玩，成人很難解釋「多久」才會到達目的地，而會說你只要乖乖睡一覺，醒來就到了。因此，如果要兒童理解有關時間、數目、距離的概念，就要將這些概念和兒童所能理解的事物連接在一起。例如，想問兒童「何時」發生某事，就可問是睡覺前、洗澡時、上學前、早餐前、或看完什麼節目等等方式。

  　　當在做性虐待的調查時，兒童常被問到性虐待發生的頻率，這是此年齡層的兒童無法回答的問題，因為他們無法理解「數目」的概念。縱使兒童在壓力之下（例如覺得有義務要回答，或因為害怕或討好做調查的人），可能說出來某個數目，但專業人員一定要了解，五歲以下的兒童無法理解數目的概念，故此數字的意義並不大。兒童的證詞也常因他們對這些數目、時間的概念的理解尚未成熟，而使他們的誠實度受到懷疑。我們必須牢記的是，兒童性虐待的真實性，不能因兒童對發生頻率無法理解，或發生時間的前後倒置等因素，而被認為他／她是說謊或編故事，別忘了，兒童所能陳述的是基於他／她所曾經驗過的。

• 人格及社會發展

  　　兒童在三、四歲之前的重要任務之一，是發展一個足以令他／她信任的依附關係。能信任與依附照顧他／她的人或父母親，才能由這個基礎出發去認識自己。而家庭內的性虐待卻破壞了兒童對人最基本的信任，這將嚴重影響兒童情緒、社會的發展，即兒童在面對新事務時易變得焦慮、沒有安全感，不敢輕易嘗試。

  　　一至五歲的小孩，已經有能力從電視及大人的表現去模仿攻擊性的表達。因認知及語言能力的不足，當年幼的兒童遇到令他們煩惱的事情時，我們最可能看到孩子以攻擊行為的方式表達出來。

  　　在美國或英國，兒童性虐待被發現的年齡愈來愈小，根據筆者在英國的經驗，最小的孩子是六個月大，亦有研究指出1/3強的受害者的年紀在六歲以下(Gale et al 1988)。因此，當我們社會對兒童性虐待的議題愈來愈認識時，就能愈快發現被性虐待的幼童。

  　　在性虐待的領域中，另一個很受爭議的，是有關性虐待對兒童的短程及長程的影響。有一些研究者認為年幼的兒童對於性經驗只有一點點，甚至沒有任何的理解，所以不會對情緒及心理造成很大的創傷。但另一部份研究者則持相反的意見，認為學齡前的孩子正處在一個性心理的重要發展階段，因此，此階段若受到嚴重的創傷。對於往後的成長將造成更嚴重的負面影響。而在臨床的工作中，可發現孩子因性傷害所呈現出來的影響，每個人的差異性甚大。

  　　以下表格是因性傷害而造成影響之種類。

  影響的種類	特殊問題
  情緒上的影響	焦慮、憂鬱、憤怒
  心理上的影響	淤血、外生殖器官、肛門、陰部出血、走路或坐下 有困難、性病
  身心上的影響	胃痛、頭痛、睡眠、飲食之問題
  認知學習之影響	難以專心
  行為問題	攻擊行為、逃家、疏離，和其他小孩或玩偶重覆所遭遇 之事件
  精神病理	以不同的方式呈現精神病症狀
  性的問題	過度手淫，重覆和其他人有類似的性活動，不適切的性 知識，對性有過度早熟之傾向
  人格的問題	和同儕團體疏離或過度親密的傾向

  　　許多上述的徵兆，也可能發生在不同年紀的孩子，但對於幼小的兒童、行為困擾及傷害是很常見的指標，縱使不是性虐待，也表示此兒童需要協助。發生在口部、肛門、陰部的性病及過度的自慰活動，對五歲以下的兒童也是很常見的指標(Vizard & Tran-ter,1988)。約有15%受性虐待的孩子，同時受到身體虐待，故有時亦可從孩子身上觀察到冷漠、警戒的眼神或依附、焦慮之現象。

• 性的發展

  　　性的遊戲，在學齡前的孩子是很常見的，例如碰觸自己和別人的身體、有興趣地探索身體的功能及感覺、和同儕團體玩護士及醫生的遊戲，這些都是正常的發展階段會有的行為，但若兒童在自慰方面有強迫性的傾向，及較喜歡和其他兒童一起玩這些遊戲時，則是成人應特別注意的。未受過性傷害的兒童，並不會要強迫別的兒童和他／她有性的活動，不會對玩偶有性插入的行為，也不會在自慰活動時，有玩偶或其他物品的參與，因此當兒童性遊戲的活動有這些現象，及兒童性智識不合他／她年齡時，（例如能仔細描述性活動及感覺、味道、形狀）都要進一步了解兒童是否可能被性侵犯。

  　　對成人的依賴、信任及情感的需求都是兒童的權利，性虐待卻剝奪了兒童的這些權利，兒童發展階段的限制、成人不信任兒童的傾向、專業人員對此議題的不熟悉，都使得幼童性虐待事件的處理更加困難，也難以早期發現，我們無法改變兒童一般發展階段的速度（例如表達能力、記憶、語言、理解能力等），亦無法改變兒童對成人依賴信任的本性，所以預防及處理幼童性虐待唯一的有效管道，就是要成人世界承認性虐待也發生在幼童身上，相信兒童不會拿性虐待來說謊或捉弄大人，另外，各專業領域對幼兒性虐待應有更深入的了解與參與。

• 參考資料

　　1.Christ Pennets, Mae Brown and Jane Sloan; AIDS:The Hidden Agenda in child Sexual Abuse; LONGMAN,1992.

　　2.Su-Chen Hung;An Examination of Attitudes to Child Sexual Abuse and Training Needs of Social Workers in Taiwan and the United Kingdom;M.A. Thesis,19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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