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拉的後代
挪威戲劇家易卜生於一八七九年寫成著名的戲劇《玩偶之家》,劇中女主角娜拉毅然離開「溫暖的家」,只因她醒悟丈夫一向將她看作他自己的意志的延伸,將她飼養在家裡做不更世事的家庭主婦,而不讓她發揮獨立、堅韌的一面。娜拉說她要履行「我對自己的責任」。這齣反抗「家庭暴君」的名劇,曾經在五四時期流行於中國知識分子圈,造成一定程度的影響。這讓我們不禁想問,類似娜拉這樣的反抗,以及像男作家易卜生這樣的自省,在挪威是否造成兩性關係的改變,尤其是結構性、制度性的改變
這使我想其去年於北京召開的世界婦女大會。在各國代表紛紛痛訴女性如何受歧視的當兒—譬如,在香港代表嘗試說明「包二奶」帶給眾多香港女人的痛苦的當兒—在位甚久的挪威總理布倫萊特夫人卻說,在她的國家,小男孩都問父母,他長大可不可以當總理?小孩已經認定總理理所當然是女人做的。
布倫萊特夫人有四個小孩,長年日理萬機的她,在不僅沒有外籍女傭,更且根本就沒有「傭人」的國度,可想而知必有一位「賢內助」,那便是她的政論家先生。這是一個允許男人做賢內助的國家!正是因為這樣,她們才能有幸擁有眾多相布倫萊特夫人這樣特出的女性領導者。在今天的挪威,十九位內閣成員中有九位是女性,國會議員則有百分之四十是女性!
是什麼樣的制度造成如此迥異於世界其他地區的兩性關係?一九八零年代中期,一位從英國來的訪談者阿妮塔得賽到達挪威,訪問了多位挪威婦女。其中一位叫伊麗莎白的,出身農家,年少失學,年紀輕輕就結了婚,跟隨任職郵局的丈夫移居奧斯陸。他們生了四個小孩,生活環境不佳,以致其中一個小孩夭折,引來社工員的關注。社工員協助他們搬到較健康的住所,並且嘗試找出伊麗莎白的長處,幫助她復學。讀到中學程度時,伊麗莎白數學拿第一,聰明才智受到肯定。結果,信心大增的伊麗莎白離掉了丈夫,搬到附近一所公寓去住!得賽訪談她時,她正一面工作一面攻讀資訊科學。她相信拿到學位後,她可以從事有趣味、有前途的工作。
她的丈夫呢?伊麗莎白笑著回答,現在換他理家、照顧小孩了。街坊不見得以為然,但是又有什麼關係呢?「我有很強的意志力,我可以承受」更何況她也不缺乏支持者,那便是社工員—和她的婆婆!
得賽結束訪談時,望著依麗莎白離去的背影,脫口叫道︰「這不就是娜拉!」
關於伊麗莎白的訪談,我們必須特別注意的是社工員和協助婦女就學方案對伊麗莎白的再造之功。我們必須特別注意的是國家或政府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