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期( 2005年7月)

執子之手

文／陳秀玲

　　如果當年自己教育孩子的過程夠細膩的話，就會發現，孩子有時候也在教育我們，只是我們不知不覺，或是根本拒絕以孩子為師，因為傳統大人是小孩的老師，「小孩子怎可能懂得比大人多？」殊不知父母本身也有個人的極限或盲點。
　　　　琮是「啟蒙」我走入孩子的內心深處探索成長奧秘的老師，他讓我看到在大人定義下的「乖」與「不乖」之間小小心靈有許許多多的煎熬與掙扎，而且大部分都不為老師或父母所知。
　　　　沒錯，很久很久以前，我也以為孩子都要聽父母的話，就像我小時候那樣。直到有一天琮對我怒吼：「我就是不要像她那樣！」他的咆哮像大地驚雷把我嚇到了，我才看見「他」，和他背後長期承受父母不斷拿他跟姊姊比較的龐大壓力與傷害。
　　　　當我了解「課業成績只是呈現學習狀況，並不能代表一切；成績之外，孩子還有許多面向，值得大人去欣賞；兒女不能拿來做比較，個別差異應該受到尊重。」時，我與琮的深度互動從此開始，我們重新去認識對方，接納彼此。
　　　　我改變，他也變了，由桀驁不馴變得溫柔貼心，讓我感動之餘不禁模仿電影「屋上的提琴手」主題曲寫了一篇短文：
光陰的故事
日出日落，日出日落
日子輕輕滑過……….
日出日落，日出日落
日子輕輕滑過…………

　　　　那個曾經坐在我腳踏車後座的小藤椅上面，隨我到處蹓躂的小男孩；
　　　　那個曾經坐在我機車後座，抱怨他背後的姊姊講話聲音很大，好像用麥克風，快要把他的耳膜給震破的小男孩；
　　　　那個曾經用力甩開我的手，不讓我帶他去上學的小男孩；
　　　　那個曾經因為我們拒絕他的要求，對我們大叫：「我再也不要跟你們這種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人說話了！」的小男孩；
　　　　那個曾經屢被老師告狀，說是全班最令她頭痛的小男孩；
　　　　那個曾經為了我不幫他洗沒有翻面的臭襪子，罵我「蕭查某」的國中生；
　　　　那個曾經很討厭教科書，說過「我才不要讀什麼鬼大學咧！」的高職生：
　　　　那個曾經在我祝他推徵屏科大成功時，回我：「不用你祝，我一定會成功。」的小子；
　　　　長大了，真的長大了！
　　　　再過幾天他就要離家到南部上大學了，
　　　　所以他在廚房和臥室幫我各裝了一個分機，好讓我不必一聽到電話響就得衝去客廳接；
　　　　所以他去五金店買了一些零件，把浴室的門、鎖、毛巾架統統修好。
　　　　所以他買了一個引流器，放在裝逆滲透排水的大桶子，好讓我方便取水用，
　　　　因為他要離家了，不能再幫我提水了。
　　兩年前因受不了向下沉淪的電子媒體，我們停掉有線電視，他怕我們無聊，便用壓歲錢買了一部光碟機送我們。每次回台中他就帶一些DVD、VCD回來給我們看，內容從自然、科學、醫學、歷史、人文、宗教、政治、經濟到電影、歌劇應有盡有，觀賞這些片子時，我們不僅在吸收新知，也在享受只有遠傳沒有距離的親情。
　六月即將大學畢業的他已經考取研究所，秋天將成為食品科學系的研究生。國中時因為不愛讀書，想學做麵包，他選擇烘焙技藝班，與我們的期待背道而馳（只是我不忍說出來），但他的堅持讓他走出自己的路，更教我明白：孩子追求自我實現不須任何人的認同，更無須社會主流價值的認可，但父母的信任與支持絕對必要。

(作者為本會會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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